冰棍 乡村记忆之七

一文

冰棍　　乡村记忆之七
　　
　　孩子的世界是单纯，也是丰富的。除开玩，就是吃，提到吃，那是一在到晚总是充斥着饥饿感，一来粮食不足，以菜代饭，水份太多，一泡尿后腹内就空空荡荡的，二来是孩子总是在追逐狂打，没有片刻闲暇，消耗的自然也多。总之读书并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，那只是我们玩耍之余的调味品吧。
　　蚕一天天变大时，冰棒也上市啦。那是真正的冰棒，武陵镇西关街内第一家，天气渐渐热起来时，一群群提着一只开水瓶样的冰棒筒子，里面竖竖紧紧的密插冰制棒，一根细细长长的棍，立在正中央。一分钱一根，可不是我们农村孩子的吃食啊，一天几分钱的工分，是一个壮劳力一天的收获，那一家舍得咧。当一天工会合一毛几二毛几时，冰棒改称冰棍啦。不再是过去粗壮厚实的样子，那种又圆又长的一筒，捧在手里，寒寒凉凉地感觉，沁人肺腑。只是有点笨，有些蠢，虽说经吃，舌尖在那柱凉意上来回转，舔了好半天，几乎没见变小。硬，实，冰，变成了略微松，软，绵。细细方方的一块，里面放着糖精的东西，甜甜地从舌尖渗入每一个毛孔里，又渐渐地散发开来，似乎混身都有轻松飘然着。二分钱一根，我们涉过龙王庙处浅河，穿过龙王井小巷，站立在西关街头，穿梭如流水的行人中，提着冰棍的大声吆喝着，渴盼的目光盯着那只筒，永远是一群群孩子。
　　牙膏铝皮多少钱一两？我有三个咧？铜圈细线多少钱一卷，我有两个呢？厚铁皮块，这大一块，能够买多少钱啊？一群孩子里，很不起眼的我，混杂着挤在土产公司门边，我们转过头看着街面上提筒里冰棍，羡慕地吸溜一下嘴。每个人两分钱吧，收购者叹叹气，扫一眼零零碎碎杂杂拉拉破烂，伸出的小手上，每个排出一枚两枚硬币。一个脚快的，转身递给买冰棍的，翻卷包纸，紧紧缠绕在近手棍柄那端，眯上眼，轻轻舔一口，吸吸溜溜地声音，诱惑着我们，快点过去，换一只冰棍。收购者扬扬手，叮嘱我们，这些东西是你们积攒了半年的吧？交易所那儿，有收猪草的，应该识得猪草吧，一筐草一分钱吧？街道上一群孩子高高举着冰棍，阳光在透明的冰中折射出耀眼的彩虹，膝盖上那块破破掀起的布，也高高的扬起，如一面旗帜。一双赤脚走过，一双草鞋走过，一双泥巴沾布满的腿走过，街道的青石板微微发烫，我们的心底却是冰冰凉凉地，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凉意。
　　有一种东西，让你上瘾，有一种热，能够排解它的密秘，都是高高举着一只冰棍，有一种希望，是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能解决它，那是你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，就在眼前，伸伸手的事。货场之北，交易所之侧，全县集中买卖牛羊场合，那家买薄荷糖墨锭的小屋，没有柜台没有铺面，只是当街半间屋空空荡荡地，能够让过街行人进出稍息之地，也是一个交易场子咧。现在想起来，很可能不是他家养猪，也是把我们缴给他的猪草，论斤买给交易所每天牵牛拉羊的买卖人。他以一分钱一筐的价，每天收购一大堆青草，根本不可能全部用来喂养自家的猪，那将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数量咧。
　　烧田坝，大鱼沟，七里沟，九里岗，江西馆，堡城寨，纱帽山，郭家梁子，每块密生的杂草农田埂沿，每个野草丛的地段，每片能够生长猪草的山坡，都留下我们的身影。甚至于瑞着饭碗吃饭时，心底想得也是猪草，今天晚会儿到哪儿去打？明天又转移到哪一块恢复生长势头的野地？
　　一根又一根冰棍细签，四棱方正的签，二三毫米粗细，三四寸左右长的签，紧紧的攥在手心，五十根签，也可以换一只冰棍咧。两分钱一筐猪草，得半天打，而冰棍也长到四分钱一只啦。两筐猪草，得两个傍晚的工夫，太麻烦太费时。我们玩起冰棍挑架游戏，两以上同伴出冰棍签，谁的多，谁个先出手挑架。一把签轻轻地撤开，散落在地，横七竖八地交错架起，如果有零散的棍，那是你的运气，如果没有，你得轻轻地抽出一只，当架子动弹时，你的资格就丢失了。细签第二多接着玩，挑架。眼细是第一要点哟，用力均匀的伸进细签中也重要，挑出时要快准狠冷，从外围到中心，从支架少的挑起，一只只细签被挑开，笑嘻嘻的是胜者，哭丧着脸的是败者。到提着冰棍筒子的身边，眼巴巴地望着，能够交换冰棍吗？一人一口，从一个孩子的口，到另一个孩子口嘴里，轻轻的舔一下，一圈过后，竟然没有变少。天气很热，阳光很毒，眼睛很亮，冰棍很少很小啊。那么，一人一口一口，轻轻地咬，行不？
　　一团冰块从嘴里吐出，放在掌心里，相互比较着大小，我是羸者，怎么留下的一块最小啊，下一次，得让我第一个咬。赢者气愤愤地说，输的笑嘻嘻地，又把口中那块冰团吐出，两根手指捏着，高高举起，在阳光下，眯着眼，透过它看太阳，啊，太阳多好看啊。那块半透明的冰块，青色中只见到一个小小的亮点罢了。
　　几粒绿豆从冰棍尖上钻出，那时又涨价了，五分钱一只，松软绵酥的雪白一团时，已经是一毛钱一只，它不叫冰棍，改了名称，雪糕。如冬日厚实的雪层，晶莹剔透清凉可口。它成为当时人们的最爱。这时的生产队早已解散，社员们在自已的菜园里奔波操劳，很不在意的丢出一张两张票子，对推着架子车包棉布的冰木箱主人吆喝，来两只雪糕，顺手递给身边的熟识者，消消暑吧。
　　冰棍消逝在我们的生活中，坚硬厚实的，得用力才能咬动的，半透明的冰块。
　　
　　
　　
　　乡村记忆之一　　差点成为演员？
　　乡村记忆之二　　砚盘里的香味
　　乡村记忆之三　　一泡鸡屎
　　乡村记忆之四　　学校大院
　　乡村记忆之五　　一池荷花
　　乡村记忆之六　　火柴盒里的世界
　　乡村记忆之七　　冰棍
　　
　　

鄢达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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